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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森特過境。
據(jù)稱,這是近年來最強臺風。不過,更強的也許還在后頭,名字當叫“真”森特,吞沒全世界。
然而,這所謂的今年最強臺風,也不是個軟包子。一手握擎天雨柱,一手牽狂風巨犬,騎高樓,駕天橋,走街串巷,拍門打窗,呼嘯了一整夜。若哪個不自量力的廣告牌子、支架棚子敢斗膽跟他對著干,他就毫不留情地與之大干一架,把對方打成全殘。非但如此,他還借著黑蹂躪一山又一山的草木,有人說夜里聽見滿山的哭泣……誰都害怕他,但誰也無法阻止他。讓人憎惡得咬牙切齒和恐懼得心驚膽顫的韋森特,一夜間將這小城洗劫殆盡。
當然,我沒親眼看見他掀雨棚、撕橫幅、揍廣告牌子和蹂躪無辜的花草樹木,不然此刻就不能夠在這里控訴他了,因為他一定會殺人滅口??墒牵荒苡H見又哪來的證據(jù)指控?或許以上所描述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罷了?串在巷子里吹吹口哨、將我房子的玻璃窗拍得咣咣作響、讓人一夜恐懼難眠,這是六級風都有的本事,也不見得一定是韋森特干的。
但是,我的確又是有證據(jù)的。早上上班的路上,我親眼看見巷口的松樹像只受傷的小狗一樣趴在濕漉漉的地上,它旁邊小賣部門前搭的鐵棚子,扭曲著臉,垂下兩根鋼條仿佛擦不掉的眼淚。棚子對面住著的收廢品的大爺,踮著腳張望著他用塑料瓶子、廢紙皮堆成的房頂,滿目瘡痍。雨已稍歇,水流仍從高處源源不絕地流淌下來,在眾目睽睽之下,繼續(xù)沖刷著犯罪現(xiàn)場。水位的最低處有一座天橋,一位白衫黑褲腰間還掛著個對講機的男子站在天橋上,仔細張望著橋旁建筑上破落的廣告噴繪。朝著他的目光望去,那些廣告布如同美女大腿上的被撕破的黑絲襪,在風中寂寞飄零。遠處,另一座天橋,新掛上去不久的廣告消失了蹤影,“恭祝全鎮(zhèn)人民春節(jié)快樂”的大紅色橫幅像是一個正流血的傷口,但有那么一瞬間,我發(fā)現(xiàn)那也是一個帶著詭異微笑的唇印,韋森特留下的。天橋的另一邊有一排高大的棕櫚樹,大片的棕櫚葉像掰粽子那樣被掰開,戰(zhàn)死的兵士般橫七豎八地躺在地面。拐進單位大門,平日里英氣十足的遮陽大傘,現(xiàn)在蜷縮成一團倒在路旁,傘后面的保安大叔一臉疲憊,也許曾和韋森特交戰(zhàn)一夜,連微笑的力氣都已沒有。走進大廳,滿地是水,差點沒把人滑倒,顯然頭頂上的透明雨棚早已抵擋不住韋森特的強力而壯烈犧牲了。頂層的陽臺,由昔日的休憩所變成了一汪池塘,原本陸生的雜草現(xiàn)在變成了池塘里的水草,只是還差幾條魚,也許我們該期待著龍卷風再給送幾條魚來?系在墻沿的旗子被撕成破布條,每一條都用不同的頻率舞動著,宛若爬桿的八爪魚。
我的這些證據(jù),大概也是不夠有力的,至少不能望韋森特之項背。但我也不希望自己能夠舉出一些人命案來指證韋森特,這不論對他還是對我們,都不是件愉快的事情?;蛟S,韋森特沒有錯,他只是做他自己,發(fā)生的一切,只不過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遇見錯誤的人和物,而這也并非他所愿。又或許,這只是心底潛藏的為之開脫的愿望。當他途經(jīng)窗外,讓窗子瑟瑟發(fā)抖的時候,我還在想六祖慧能的那句話:“不是風動,不是幡動,而是人心在動。”這莫名其妙的“動”,繼而在微博上再激浪潮,熊貓眼表情與有關(guān)失眠的方塊字,此起彼伏。
但無論對也好錯也罷,韋森特也只不過是韋森特而已。在新的災難面前,我們很快就能忘記過去的痛苦。我敢確信,一個星期之后,人們已經(jīng)不知道誰叫韋森特。假若末日來臨,我們也將只能記住這最后的時刻,繼而遺忘一切,是的,一切,什么都想不起來,什么都不再紀念,終歸虛無,沒有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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