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化和我的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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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 大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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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才知道：徐，不僅僅是一個漢字，和一個有4000多年文明歷史的悠久姓氏，還曾經(jīng)是一個國家、一個有著先進(jìn)文化的國家。
據(jù)史料記載，大禹治水立下大功，舜帝禪位給大禹兒子啟建立夏朝。公元前2170年即夏啟六年，創(chuàng)建一個新的國家－徐國，后王位傳至徐偃王。
就是這個徐偃王，飽讀詩書，天資聰穎，繼承國君之位時僅20歲。他在徐國大行仁政，“弛甲弋，墜城池，修行仁義……”以仁義治理民眾，以誠信對待諸候，開創(chuàng)燦爛的徐文化。從而成為中華民族古代最優(yōu)秀、最先進(jìn)的文化之一，在古代文化中具有很高的地位。徐文化的核心思想是仁、義、德、信、禮、道，比孔子早40O多年。
仁，是孔子思想核心，但最早提出仁的思想?yún)s是徐偃王?！痘茨献?#8226;人間訓(xùn)》稱其“有道之君也，好行仁義”。 徐偃王反對戰(zhàn)爭“弛甲弋”，因而也為自己滅亡創(chuàng)造了條件。同時他還“好行仁義”，對“上國”“力盡忠謨”，“生為忠良之臣”《敕封徐偃王》；對國人“被服慈惠，身行仁義”《淮南子》。韓愈稱徐國“處得地中，文德而治”，“以君國子民”?！缎熨韧踔尽肪矶小耙詰哑涞隆薄把渥娴隆庇涊d，足見徐文化“德”之境界……
徐姓人最早生活在江蘇徐州，后至安徽泗縣及鳳陽，世居1000多年。期間又繁衍至河南、山東、福建、湖北和四川……
我的祖母徐秋，出生于晚清1896年，就是徐國傳人。老人家一生忠實繼承和虔誠恪守徐文化“仁義”“慈善”的核心，成為幾代后人的準(zhǔn)則和楷模，1995年以百歲高齡無疾而終。
祖母勤勞一生，身材硬朗，一雙超小“金蓮”特別注目。在崇尚“穩(wěn)小弓鞋三寸羅” 的纏足時代，祖母的“金蓮”卻不到三寸。我還沒出生時，兩個大姑奶（祖父親姐）不幸相繼過早離世，留下一個嗷嗷待哺的幼兒無人撫養(yǎng)，無奈的大姑爹準(zhǔn)備賣掉，祖父也奈何不得?？勺婺傅弥蠖挷徽f，踮著那“二寸半金蓮”就往大姑爹家趕，一進(jìn)門劈頭蓋腦一陣呵斥：“這小心肝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怎么就狠得下心來賣掉自己的骨血！你還是不是人……”一邊痛哭一邊不由分說將小外甥抱到自己門下?lián)狃B(yǎng)。祖母沒奶水，每天用棉花當(dāng)吸管喂米湯和紅糖水……誰知禍不單行。我父親5歲時，兩個姑爹又接連去世，遺留下兩個5歲和9歲的孩子，祖母又同樣收留過來，將三個外姓孩子視為己生……
我的大伯20歲成家，不想一場大病竟使腰背完全弓駝。為留住大媽，祖父祖母將祖上家業(yè)及一套豆腐坊全交給大伯大媽，自己轉(zhuǎn)到對面灣子重新蓋屋另起鍋灶……豆腐坊石磨是一頭小毛驢牽引。小毛驢欺生，任由大媽的麻鞭怎么抽，?就是不走，要不怎么叫犟驢呢。大媽生氣抽得更狠，小毛驢發(fā)出凄慘的叫聲。傳到對面灣子祖母聽到心如刀絞，急忙踮著小腳趕過來。小毛驢見到祖母立刻換了另一種叫喚，誰聽了都感到是一種歡快。祖母紅著眼睛一邊順模?的鬃毛一邊喃喃道：“我曉得你苦?。∩聛砣齻€月就到我的身邊……”轉(zhuǎn)過來對大媽道：“?是畜生不是人，莫要動不動就拿鞭子抽……”說著捧了一大捧大麥粉送到小毛驢嘴邊，小毛驢舌頭舔了兩口吃著，眼睛忽然流下兩道淚水……人說畜生通人性，那要看什么人。連畜生都覺得親切的人，那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性！
祖母相繼添了姑媽和兩個小叔，小叔10歲時父親又生下了我。一年后，小叔的娃娃親、也就是我的小嬸娘父母雙亡、提前進(jìn)門由祖母撫養(yǎng)……于是一個13口人的超級大家全由祖父母以仁義善心全力支撐。灣子里對祖母也沒少閑言碎語：“莫看他一大家人，坐起席來一大桌，問起姓來各是各?！弊婺钢划?dāng)沒聽見。13口人的吃喝穿戴啊，全靠祖母精于持家。13口人的衣裳、鞋襪，全是祖父種花；祖母紡線、織布、納底、绱鞋，做衣裳……除了穿戴，食雞、喂鴨、牽牛、割草，還有田里種菜、薅草，平日踵米、曬醬，炒花生、做米酒、打豆腐，打糍粑、磨湯圓……紡線只有晚上瞅空、白天除非是下雨。為了節(jié)省點燈的油，祖母一生都是借著月光、憑著嫻熟的技術(shù)紡線，那嗡嗡嗡地紡線聲從兒時起就一直在我的耳畔回響。通常要紡大半年的線才夠上織布機。祖母將紡好的線用紡桿牽成紡紗，然后用米湯過漿、晾干，再一根根穿過紡線篦子接到織布機。一有空就上架“哐當(dāng)哐當(dāng)”推動織布機、左右兩手不停地甩線梭子……13口人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襪全是祖母一根根棉線排出來、紡出來的……總會聽到大家人戶勞累時發(fā)出對孩子的咒罵：“怎么不死你這個屙血的啊，老子到哪一天才出頭……”可我的祖母從未有過。
秋季豐收，祖父萬擔(dān)歸倉：稻谷、蕎麥、黃豆、綠豆、蠶豆、花生、芝麻，棉花……這些對我來說都沒什么感覺。記憶最深的，是往往這個時候灣子里不少伯伯嬸嬸端著簸箕或戳箕到我家門口高喊：“徐大嬸，還您老的米呀！”每聽到這聲音，再忙的祖母也總是立刻停下手中的活來，帶著歉意笑應(yīng)道：“哦，來了……這就不‘匠’啊……”（匠，讀音。像?！安弧场保翰幌駱幼拥囊馑肌?）有借有還、理所應(yīng)當(dāng)，可祖母總覺得不應(yīng)該似的。當(dāng)初人家借的是一平升米，現(xiàn)在人家總要還一溜（一溜，堆成尖尖）升米，以示感謝。但祖母總是抹平那一溜升的米：“那做不得！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匠’（像）么話哪……”祖母的善心總是感動一灣子的人。
年終也是我的豐收季節(jié)，祖母為我準(zhǔn)備了大半年都吃不完的“吃貨”：滿滿一大壇子蠶豆，滿滿一大壇子花生，滿滿一大壇子米泡，里面還有祖母親手裹的糯米糖果……愛孫之情溢于言表。
祖父母慈善的心給后人們做了無聲的榜樣。
日本人侵略家鄉(xiāng)時，父親打著赤腳，一頭挑著不滿周歲的我和行李、一頭挑著小叔，帶著母親跟著祖母、隨著拖兒帶女的鄉(xiāng)親們漫山遍野倉忙“跑反”躲日本人。尖石、刺叢把父親的雙腳劃得稀爛?？纯磳嵲谂懿粍恿?，鄉(xiāng)親們勸他放下一頭擔(dān)子，祖母也說放下小叔“讓他自己逃命吧”，可慈愛的父親舍不得自己的同胞骨肉……
叔叔、姑姑漸漸成人，田少口多日子逐漸艱難。于是父親和大姑爹的長子、我喊大伯，兩人一起闖蕩到漢口一家營造廠做苦力，立下腳跟后將母親和我接到漢口一起生活。接著又將姑姑和兩個叔叔帶到漢口，父親聯(lián)系了江岸一家服裝廠“行棉衣”的活大姑媽做，大叔跟著父親做手藝，16歲的小叔到長江碼頭扛包……這時父親也是七口之家了。到姑姑和叔叔們到了成家之時，父親辦好姑姑的嫁妝，又一手操辦兩個叔叔娶回嬸娘，真正的“長兄如父”。此后幾十年，我這幾位外姓伯伯、叔叔逢年過節(jié)都來看望祖父祖母，直至終年。小時的我總瞧見幾個“陌生人”給“舅媽”拜年問安深感不解，這種和睦親情實在罕見。即使在新中國，妯娌、兄弟、姐妹之間爭風(fēng)小眼、互相不容甚至大打出手屢見不鮮。而祖母是舊社會一小腳女人，沒受過文化教育，卻秉承徐文化的仁義道德，和睦溫善，集中體現(xiàn)了中國女人特有的優(yōu)秀品質(zhì)，也深深地影響著下一代人。
1964年，我在車站派出所工作。人來人往的旅客中，常見旅客買票差個三毛兩毛，骨子里天生就秉承了祖母善心的我，總要拿出自己并不充裕的錢幫助他們。扛包裹、提行李，攜老扶幼是常有的事。一支邊青年突發(fā)急病，我急忙送到醫(yī)院簽字手術(shù)并悉心照料……學(xué)習(xí)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講用會上大家對我說：“報上的雷鋒、王杰千千萬，沒想到活著的雷鋒王杰就在眼前……
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時，我家五個弟妹分別下到孝感、南漳、隨縣和潛江。父親年紀(jì)大不方便，東西南北去去來來都是我。特別是后來抽工回城，浸透我的心血……90年代，小弟單位撤銷，央求我?guī)退{(diào)往鐵路經(jīng)濟(jì)效益最好的客運部門?？吹酱鞑菝?、光脊梁四處打工的他，我心里一陣難受，使出渾身解數(shù)幫他如了心愿……
“文革”時砸爛“舊公檢法”我到鐵路大修隊勞動。一個苦苦等待嫁城市工人只到24歲仍待在家中的農(nóng)村女人反復(fù)哀求，心善的我告別天生麗質(zhì)、端莊秀雅的城市女友而和她成了家。不料這個沒文化、沒知識的農(nóng)村妻子卻成年累月摔碗打缸、鯉魚打挺吵鬧撒潑30余年……重新歸隊初戀女友不止一次提到重新結(jié)合?！澳呐乱惶煳乙哺吲d！如果你愿意，我先離婚……”對也好、錯也罷?？吹絻蓚€年幼的孩子淚如雨下，心中的堅冰霎時融化！善心的我絕不會只顧自己不顧孩子。孩子需要完整的家庭，更需要親生父母的呵護(hù)……誠然，“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一個國家有一個國家的文化與傳統(tǒng)。我生活在中國的土地上，那個西方的婚姻標(biāo)準(zhǔn)離我的民族太遠(yuǎn)、離我的祖宗太遠(yuǎn)，我選擇了苦守終生……
2018.1.9
